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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直至勇者之路的尽头

第九章 直至勇者之路的尽头

洛星死了。

洛星还没死。

洛星搞不懂自己到底死没死。

因为他现在是勇者——

是穿着兽皮长靴,身上裹着蛛丝缝纫的兽皮袍子的勇者。

在郁郁葱葱的丛林中,数十之锁着银白锁链的虎狼野兽一字排开,数百名衣不蔽体的人类正严阵以待,望向漆黑的裂缝。

而在裂缝之中冲锋而来的,则是以魔人族为首的魔界兽群。

魔界狼群猩红的双目闪烁,凭借着头狼的嚎叫,本能般地组成了包夹的阵型。

魔界雄狮怒吼,数只漆黑的雌狮便带着血腥的味道向前冲杀。

而最显眼的,则是骑在兽背上的魔人骑兵们。

没有战略,也没有战术,仅仅只是最原始的厮杀——骨矛折断,就用木棍去打,木棍折断,就用拳头去砸。手掌离体,那就用牙齿将对方撕裂。

而在血腥的冲锋之中,驾驭着赤红幼龙的洛星,手持漆黑长矛,从天而降,一刺便使手持白色锁链,驱虎策狼的人类勇者血溅黑土!

**

时光流转,洛星成为了勇者——

魔界的兽群在冲锋的瞬间,便被预伏的山火所重创。而紧随其后的长矛方阵,更是全歼了任何一只带有尖牙的魔界野兽。

在金属的锋刃下,皮毛与肌肉显得如此不堪一击。

然而,青铜的性能终究有限,每刺破一只野兽的皮肤,就会变钝一点,每穿过一个魔人的皮肤,就会多上那么一丝微小的裂痕,而若是面对上一名装饰华丽的魔界法师,更会付出数十根长矛和人命的代价。

在数以千计的魔界精锐悍不畏死的冲锋下,洛星终于在转瞬即逝的时机中,打穿了一条通向人类勇者的鲜血之路。

在百根青铜长矛与长剑的围困下,浑身浴血的洛星与身着华服的身影正面对峙,漆黑与纯白的长刀交错斩击,最终,却是皎洁的白刃更胜一筹,无情刺入了力竭的洛星的心脏,将无数魔界人的牺牲付之一炬。

**

洛星是勇者。

是从魔界而来,潜入人界的无形勇者。

洛星一共在人界生活了十七年。在这十七年中,他花费十年学习人类的知识和风俗,他在最豪华的皇家学院结识了无数的显赫子弟,在这其中,家世最深厚的,便是一名来自教廷的银发少女。

洛星想尽一切办法,接近了被严密保护着的大小姐,慢慢突破她内心的壁垒,陪着孤独的她一起吃饭,教她翻越高耸的院墙,教她做魔界的特色菜品,教她做一切情侣会做的事情,包括月夜下玫瑰色的浪漫,与教堂中洁白的闪耀——这一切,都仅仅只是为了她身后,那不可思议的资源与力量。

十年后,借着银发少妇的家族地位飞黄腾达的洛星,开始联络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——在宫廷斗争中被扫地出门的落魄贵族,有着无穷野心的激进将军,甚至只是实权人物的侍卫,厨师和马夫。七年时间,在“主教丈夫”的掩护下,洛星终于编织出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,将“史上最神秘的勇者”层层束缚,现出原形。

伟大的皇帝陛下与帝后在国立日视察被征服者的首都时,被人群中冲出的激进分子使用魔界提供的连弩击毙,进而导致邻国的宣战。

边境的大军在轮战之时,忽然兵变,一只快速的奇袭部队直插王都。

原本是勇者直属的教廷卫队忽然遭遇意外,在陡峭山涧之中,马车坠崖,全军覆没。

坚实的王都城墙,被武器研究所的惊人爆炸所轰开了一道裂缝,使得叛军大举入城。

就连拱卫王都的禁卫军,也因多位首领的叛变与遇刺,失去了最重要的指挥中枢。

最终,在王宫中央的残垣断壁下,站在血池中的人界勇者摘下了纯白的头盔,露出一抹飘逸的银丝。

洛星毫不犹豫地用黑红的匕首割断了那具熟悉的身体的咽喉。

再然后,理所当然地将匕首插入自己的心脏。

**

洛星仍然是勇者。

是那种幸运到了极点的魔界勇者——因为人界正处于千年不遇的危机之中。

原本处于食物链底端的史莱姆一族忽然壮大,变成了一坨坨隐藏于山林之中的陷阱——吃掉毫无防备的路人,拟态为猎物的样貌,然后回到城镇,引来更多的史莱姆,直至占领整个城镇。

王国派出了最精锐的大军围剿,却被史莱姆们诱骗,分而杀之,变为了史莱姆的军队。

而洛星遇到的第一个人类,便是一个奇怪的,专杀史莱姆的男子。

男子身着严密的无缝防护服,手中持着一根长棍,释放着烧尽一切粘液的炽白火焰。而最显眼的特点是,他的两只眼睛,浑浊一片。

史莱姆的身躯变化万千,既然不能用双眼去观测,那便只能用心去感受。

男子的念力一瞬间便探知到了洛星,而洛星,也认出了男人的身份。

奇妙的是,两界勇者的初次相遇,并没有诱发任何的冲突,因为,这片山林已被重重的史莱姆所包围。

男子的火焰长棍,能够将史莱姆的体液蒸发干涸,而洛星的漆黑长刀,则能放出无影无形的波动,从切口处瞬间破坏史莱姆最细微的身体结构。

总之,来自不同世界的两位勇者,合力杀出了重围,然后,开始了宿命的对决。

可惜的是,两人的能力太过接近,谁也无法保证,能将另一方完全歼灭。于是,打成平手的两人,分别踏上了旅途,组建自己的力量。

人界男子组建了一支冒险队伍,名为“史莱姆杀手”。

洛星也组建了一支队伍,名为“史莱姆杀手”。

在对各类史莱姆无尽的追杀中,两支队伍的战功越累越高,装备愈发精良,甚至逐渐超过了国王的亲卫。

最终,在史莱姆大军突破防线,兵临城下之时,国王终于秘密召见了两支“史莱姆杀手”的首脑,准备刺杀传说中的“史莱姆王”。

密室之中,两人几乎同时暴起袭击,刀棍相接,火花四溅。

就在两位勇者拼尽一切,两败俱伤之时,坐在王座之上的“国王”忽然笑了起来,身躯融化成了一滩粘液——

**

仿佛经历了无数人的一生般,洛星不断在“勇者之路”上越走越远——穿着兽皮的原始勇者,拿着刀剑的铜甲勇者,无形无踪的刺客勇者,八面玲珑的商人勇者,以及擅杀史莱姆的“史莱姆勇者”……这一切的一切,都化为了洛星自己的回忆。

再长的路径,也终会有尽头。如繁星般的勇者,也终究不是无限。不知经历了多长时间,洛星终于来到了“勇者之路”的尽头。

洛星成为了勇者。

是那个只会考试,本来只打算在“全魔界统一勇者考核考试”考个差不多的成绩,混口饭吃,却被魔王抓走,“被自愿”成为二百年来的第一名“魔界勇者”,并且背负着“潜入人界,拯救公主”这样艰巨任务的倒霉蛋。

然而,这次,没有传奇故事,没有史诗战争,也没有那些儿女情长的悲欢离合和离奇伦理故事。

洛星一眼望去,只看见了遍布一切的柔和光芒。

光芒温暖却不刺眼,如同丝绸一般覆盖在洛星的身上,却让洛星汗毛倒立——

那正是,人界勇者的武器,所特有的洁白圣光。

“滋滋滋——”

洛星手中的漆黑长剑,像是正在接受烈火的煅烧般,痛苦地冒出了丝丝黑烟,然后,将炽热的温度忠实传递到了洛星的手心。

洛星却没有时间关心手心的刺痛,因为他发现,就在自己的面前,一名少年走了出来。

那是,仿佛双胞胎一般的,另一个洛星。

尽管那名少年的全身,都放射着圣洁的光芒,将与洛星完全相反的银白发丝照耀得无比此刺眼,但此刻的洛星,仍然能一眼便辨认出来,那个像是镜面映射般的少年,就是“自己”!

洛星尝试着挥动手边的“勇者之剑”,却发现,滋滋作响的勇者之剑像是被坚固的虎钳夹住一般,不能移动分毫。

转瞬之间,“镜像洛星”便走到了洛星的身前,右手虚握,插向了洛星的胸口。

明明是空握的手,却带来了无比的威压,就像是,少年已经握住了整个世界一般。

“噗——”

洛星的左胸,像是一张纸片一般,被遍布的光芒破开了一道骇人的伤口——如果整个世界都遍布了勇者的光芒,那么整个世界,不就是任凭驱使的一把利剑吗?

然而,洛星的身躯,却并没有像被屠宰的生物般,迸发出冲天的鲜血,而是被穿在了无形的光剑之上,如同身旁的勇者之剑般,不断散发出了漆黑的浓烟。

“啊啊啊啊!”

耀眼的光芒瞬间散布到了洛星的全身,原本温和的光芒,此刻,仿佛化为了滚烫的岩浆,要将洛星生生蒸发!

“你!”

洛星恶狠狠地看向了面前的少年,眼中闪动着疑惑,惊讶,不解,以及愤怒。

“勇者……呃啊!”

灼烧和烹煮的剧痛再次放大,让洛星再次惨叫出声。

镜像洛星仍像是机械般盯着洛星的双眸,甚至连持剑的手都没有一丝晃动。

就在此时,一声撕裂的声音自洛星的右手传来。

“才不是这么当的!”

洛星不断蒸发着黑气的左手紧扣在了镜像洛星的脖颈上,狠狠按住了镜像洛星的喉管。

即使被扼住咽喉,镜像洛星仍没有任何的表情,甚至像是嘲讽一般,歪了歪头,将无形的光剑插得更深。

“去死啊!”

强行从燃烧的勇者之剑上撕扯下的右手血肉模糊,像是某种烧焦的食物。然而,就在这紧握的拳头中,一道吞噬一切的漆黑,混杂着洛星的鲜血迸射而出,狠狠轰击在了镜像洛星的太阳穴!

“轰——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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